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爆发前,欧美经济学界的宏观经济理论分为两派。一派是新古典经济理论,该理论认为市场能够导致资源的最佳配置,政府只要管好物价即可,其它交给市场决定,因此央行实施通货膨胀目标制。另一派是新凯恩斯经济理论,该理论认为市场不能够导致资源的最佳配置,政府既要管好价格,也要管好就业和经济增长,因此央行要实施弹性通货膨胀目标制。这两种理论均认为,央行已能科学地制定货币政策,可以稳定经济系统,避免大的经济危机。
2007年美国次贷危机已显露出来。该年美国的CPI为2.8%,失业率为5%,GDP增长率为4.9%。这些指标均在近年来各自均值附近,尚属正常。但2008年9月美国次贷危机演变为金融危机,随后演变为全球经济危机。这一事实证明,即使经济运行在通货膨胀目标制或弹性通货膨胀目标制认可的目标内,经济危机仍然可以发生。欧美国家的传统宏观经济理论、方法和制度均不足以稳定经济系统,避免经济危机。
此外,当前经济实践出现了传统宏观经济理论难以解释的新问题,如为应对2008年来的经济危机,发达国家和新兴市场经济国家近年向经济系统注入了大量的流动性,按照传统理论,世界经济应面临通货膨胀威胁,可是恰恰相反,现在世界经济仍面临通货紧缩威胁。
欧美经济理论界痛定思痛,吸取这次经济危机的经验教训,直面经济实践中的新问题,适应经济基础的变化(如金融衍生品、影子银行、网络智能经济、绿色经济、全球经济联系日益密切和经济新常态),将宏观审慎管理纳入宏观经济学范围,吸收金融脆弱性理论有关思想,注重研究融资、债务、杠杆、投机资本、泡沫、系统风险、道德风险和声誉、顺周期和逆周期调节、金融与实体经济的互动关系等等内容,试图发展出新的宏观经济理论、方法和制度,以引导经济走出长期停滞或者通货紧缩的泥潭,预防和化解可能形成的系统风险。
这需要扩展传统宏观经济理论的研究范围,如要研究金融系统的稳定;深化传统宏观经济理论对某些核心问题的研究深度,如分析储蓄转化为投资中融资的作用,特别是投机资本的作用;使用新的经济范畴,如系统风险;引进新的研究方法,如经济复杂性科学;采用新的宏观调控工具,如宏观审慎管理工具和资产负债表。这将会创新宏观经济调控框架,以包含货币政策、财政政策和宏观审慎政策。怎样协调这三种政策将成为宏观经济理论研究的重要问题。
这导致传统的货币政策理论框架不能满足央行的需求,需要建立新的理论框架。现在央行采用货币政策和宏观审慎政策,试图同时稳定经济系统和金融系统。这需要能容纳预期管理、资产负债表管理和宏观审慎管理的新理论框架,以协调货币政策和宏观审慎政策。
同样,财政理论框架也要扩展,以包含宏观审慎管理。如我们要从杠杆角度研究债务,研究债务与融资的关系,注重债务可能引发的系统风险,研究采用财政政策阻止系统风险的蔓延和扩散(如2008年美国财政部7000亿美元的问题资产救助计划),重视对资产负债表的研究等。这次危机表明,财政政策也是一种逆周期调节工具,是宏观审慎政策的一个组成部分。我们还应加深对财政政策规则及其灵活性的认识,加强对财政政策透明度的研究。
宏观经济理论的这些变革也会对原有一些理论(如微观经济理论、汇率理论、通货膨胀理论和通货紧缩理论等)产生重大影响,引发经济理论的系列变革,甚至导致经济理论的新一轮革命。
中国的经济理论界和政策界针对中国的实际经济情况,也在采用宏观审慎政策,尝试建立资产负债表,注意预防和化解系统风险,尤其注意预防地方政府的债务和融资可能带来的系统风险,及时稳定股市防止金融恐慌,提出合理区间论以稳定预期,提出定向调控和精准调控以调整结构,提出相机调控以顶住经济下行压力和避免通货紧缩,努力将储蓄转化为有效投资,适应经济新常态。因此,了解欧美经济学界宏观经济学的现状与发展需求,对中国当前发展宏观经济理论、方法和制度具有重要意义。反过来,中国经济理论界和政策界关于宏观经济理论的研究成果,解决中国经济问题的实践经验,也会为国际上新的宏观经济理论、方法和制度建立做出自己的贡献。 |